*不要问我为什么作者没写车就完结了,可能是因为场景不太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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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里倒出来的咖啡滚烫,很快就把他的杯子热了起来,香味充满了晨间的空气。
亚瑟大口的喝下咖啡,因为烫到了嗓子而瑟缩了一下。但这去掉了他嘴里的苦味,反胃的感觉也好多了。每天早上他都满身冷汗,双手颤抖的醒来,说起来——恢复身体这事儿,事实证明,真是个婊子养的混蛋,尤其是当你够不着酒的时候。
叹息爬出他的嘴唇,眼前升腾起白色的哈气。营地里他能干的事情几乎没有——在不牵扯到伤口的前提下他的左臂都举不过胸口——而且营地的日常运作没有他的参与本来也井井有条。
这应该是亚瑟很久以来休息时间最长的一次。这让他感到迷失,不夸张的说。
更不要说,除了格里姆肖女士对他的照顾——她做这事儿的时候言辞生硬但是眼神纵容——查尔斯还像是只鹰一样盯着他,声称如果他不这样做,他辛勤救助的成果就要付诸东流。
亚瑟第一个要承认在被强制卧床休息的第一周就把自己喝到昏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总比一天到晚坐着,什么都不做就有吃有喝要好。
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像大叔一样废了。这主意想想是不是还挺有乐趣的?
就算现在他都能感觉到查尔斯的视线盯着他,从营地的那一头。亚瑟向着查尔斯平时常在的位置的方向举了举咖啡杯,坐在篝火旁边砍倒的树干上。看看,我也能乖的。
他得到的可怜巴巴的奖励是查尔斯懒洋洋的致意。亚瑟摇了摇头,直到去点烟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意。他深吸了一口烟,慢慢的呼出,比起只是机械的呼吸烟气,他发现自己更享受舌尖上尼古丁的刺激。
也许他可以跟何西亚借一本他最近特别沉迷的犯罪小说来看。那个作者叫什么来着?亚瑟把烟灰掸到地上,那名字就在他嘴边上。啧,没了。不是他的强项,读书,但是最近杰克好像也对读书感兴趣,发生了这么多破事儿之后,那孩子应该读点英雄故事或者什么别的好有点念想。
……当然不是何西亚那些书。上帝知道那孩子见到了够多的流血和死亡了。
亚瑟愣愣的盯着火堆,因为没别处可去,他的思绪像是风中的烟气一样飘散。他想到杰克,想到发生这些破事儿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成了亚瑟叔叔。他想到基兰那小子,如此绝望的想找到容身之地,有时候看着他甚至让亚瑟觉得难过。他想到约翰,他拥有一切,却还是逃家到了不知道什么鬼地方去。他想到德奇和何西亚,和他们追逐不休的那个梦。
他的手指还是想要……什么东西,能摸的,能紧握的,一支笔或者一把枪,或者——
一种纯粹的牵绊,把他本身跟超越他自己的东西维系在一起。要是……亚瑟想。
要是,要是……
他向空中吐出一口烟气,看着它消散在虚空中。
*
“那好。打猎。不搞花样,就打一两只母鹿。得练习用弓箭对吧?得花一辈子时间才能掌握那玩意儿……”
“不行。”
“哦你他……就一次。去——去罗德的杂货店,或者,呃,骑到树林边上再回来。就看一眼平原。”
查尔斯把胳膊肘支在下巴上,手托着下巴。“不行。”他重复道,低沉严肃的声音因为掩饰不住的笑意而微微颤抖。探究的视线投在亚瑟身上,能看穿他皮肤之下隐藏的所有脆弱。
“这就受不了了,摩根?就在营地呆了两周?”
“还没求你呐,”亚瑟小声咕哝道,不开心的看了查尔斯一眼——而查尔斯,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亚瑟的马鞍上,神气的像是个国王,他的权力也快赶上国王了。在他身后,狄安妮往查尔斯的头发上喷气并用鼻子顶来顶去,顺便蹭他的肩膀。
亚瑟花了好几周的持续努力(和好吃的)才搞定了安达卢西亚马无常的脾气,可是现在看看她跟查尔斯,亲密的像是老朋友。叛徒,两个都是。亚瑟被打败了一样垮下肩膀。
“行,随你便吧。”
然而亚瑟一时没有动。只是想到继续花好几个小时在营地里来回踱步,看着大家来来去去,感受到他们同情的视线,就让亚瑟烦躁的要吐了。亚瑟盯着他的帐篷,就在几英尺以外,但就是不能动弹一下。
“亚瑟。”
只是他的名字,没有可怜他的意思。亚瑟闭上眼睛揉了揉脖子,盯着自己的靴子,费劲儿的想要找到合适的词语。
“只是觉得没用,就这。好几周什么都没做了,而奥德里斯柯或者其他什么人就在我们脖子边上喘气……这不是我,查尔斯。就那么呆坐着等事态发展。”
衣料摩擦的声音让亚瑟抬起眼睛。查尔斯跳了起来,轻松地很,亚瑟都没意识到他扔给了自己什么,直到他握住那玩意。钓竿?亚瑟歪着头皱起眉。
“但你——”
“教我。”查尔斯简洁的说,而亚瑟能做到的就是闭上嘴点头,试着(而且没成功)去忽略他胸中感受到的温暖。
*
一点一点的,石墨画出的线条交织在了一起,填满了纸页的空白,越过了本子中间缝隙投下的阴影。
船轻柔的晃动,水有节奏的拍打着船舷,正在恢复的伤口传来的刺痛感——都模糊成了背景,仍然在那儿,但都没了声音,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手中的笔本抓住了。
阳光温暖的晒在他的后背上,亚瑟在画画。
他面前坐着查尔斯,跟他一样向后靠着,脚抵在船舷上。钓竿和鱼线各就各位,查尔斯的眼睛警惕的盯着湖面寻找鱼的动向,一副耐心无穷的样子。微风吹拂着他垂下来的一缕发丝,然后被他掖到耳后。
查尔斯钓鱼,而亚瑟画……他。
他的肩膀不允许他像往常那样坐着:腿折起来靠近胸膛,笔记本放在膝盖上,这个角度没人能看见他在画什么。很快帮派的成员们就学到了试着偷看的下场就是一眼没看到还会被一拳打在脸上。对于他人来说那些画只是风景,动物和奇人,但对亚瑟来说……
他生命中的种种跟长久都沾不上边。他宁愿把能画的都画在纸上,也好过看他们不可避免的消失。
查尔斯后来问他,“你画画的时候在想什么?”那时候光线变得太暗淡了,没法继续画画,亚瑟转而拿起香烟代替画笔。亚瑟知道查尔斯看见了,他这次把本子摊在腿上而不是在膝盖上。
他发现自己一丁点都不在意。
“看画什么。”他咕哝道,把腿伸展到狭窄的船身的边缘,碰到查尔斯的屁股。“有时候什么都不想,有时候想些我找不到话形容的事儿。就只是记录些东西,用我自己的方式。让它们没那么深不可测,如果我可以借用一个高深词儿说的话。”
查尔斯哼了一声,“准了,”他的笑脸一闪即逝。他把钓竿放到一边——跟他们带来的那个现在装满了鱼的桶子放在一起,也没别的地方可放——现在他仅仅是看着亚瑟抽烟了。
“我从来不是文艺的人。看起来都像是魔法似的。”
亚瑟也对他咧嘴笑起来,把自己的烟盒递给他。查尔斯耸了耸肩,从盒子里拿出一支,凑过去迎向亚瑟替他划的火柴;火光在他脸上跳动,余火映照在他的眼睛里。
他们的手指碰在一起,亚瑟哼了一声,向夜空吐出一口烟气。
“我可以教你,查尔斯,但是如果你学画画跟学钓鱼一样快,那我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查尔斯耸耸肩,“我倒是能想到一些,”他反驳的很轻松,像是在舞蹈中跨出一步,在这样的夜晚他们会自然而然的变成这样。戏谑的言语包裹着彼此的弱点和低声说出的秘密。亚瑟接受了查尔斯的夸奖,温柔的摇了摇头。
他们抽烟。亚瑟给查尔斯讲几个月之前他带着杰克去钓鱼的事儿,让那孩子专注于钓鱼可真难,放他去摘花容易多了。
“应该是有创造力那种,对吧?最好让他们做点东西。我们让他经历的这堆破事儿对他来说太早了。”
“但是马斯顿知道吗?”查尔斯叹了口气,“有些时候我觉得跟他比起来你更像是那孩子的父亲。”
亚瑟皱着眉,他揉了揉闷痛的胸口,那疼痛在数年之后的此时仍然存在。
“有些事儿上是的……我猜你不能就那么失踪一年然后希望一切照旧。但约翰在意,或者至少我认为他在意。”他顿了顿,“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德奇教我和约翰要在乎家人,家庭,之类的,但我们没有他那种感召力。这就是那种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的事儿。”
有那么一会儿,查尔斯什么都没说。他就坐在那儿抽烟,望向远处。亚瑟猜他在想什么事情。最终他说,“也许你是对的。我只是觉得难受,看着那孩子跟着我们逃亡。尤其是最近。”
“可不是,”亚瑟点点头,他坐直身子,想甩掉压在自己胸口的沉闷心情。他坏笑着用自己的膝盖撞了撞查尔斯的膝盖,“只是很高兴奥德里斯柯那帮人抓住我的时候他没放弃。我都不知道我居然值得他妈的最好的搜救队。”
查尔斯猛然盯住他,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嗯?”
“我说德奇。和你。”
“哦。”古怪的表情消失了,查尔斯的脸平静如常,“大概吧。”他重复道,亚瑟随之后撤了一点。
“我是不是,呃——”亚瑟低下头,翻动着手上烧尽的烟头,烟灰弄脏了他的手指。“我不是想冒犯你,查尔斯。我是一直抱怨,但是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在这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觉得你去救我是理所应当的。”
忽然查尔斯握住了亚瑟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走神。”
立刻的,亚瑟回握住他。
“但我的意思没变,谢谢你。”
无声的轻笑让他轻松起来,最近总是这样。“下一次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你知道的。”而亚瑟不能不在意这些话,他试着找到合适的表情去——去什么?到底是什么?
要是,要是。他们靠的更近了,查尔斯的视线因为亚瑟的拇指划过他手背上的伤疤而变得灼热,他们的脉搏搏动在一起。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查尔斯?”
这问题很轻,并没有指出特定的方向:这是一条无人行过的道路,任何地图上都没有它的痕迹,等待着他们去探索。
查尔斯眨了眨眼睛,猝不及防的被亚瑟问住。他张了张嘴,迟疑着,承认了,“你想我们做什么都行,”他的声音跟亚瑟的感觉一样温柔。
瞬间就够作出决定:亚瑟拉着查尔斯,他们靠上船舷。“亚瑟。”查尔斯低声说,他离得那么近,亚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
亚瑟嘶声说,“告诉我停下。”但查尔斯不会那么说;他凑近了,在试探着吻上亚瑟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指——亚瑟的眼睛颤动着闭上,他的手指摸索着找到查尔斯的衣领,他沉溺于这个吻中,把查尔斯拉的更贴近。
他们在吻和吻之间几乎没有分开;亚瑟在每个喘息的间隙喃喃的叫着查尔斯的名字,和“艹”,而查尔斯的舌头顶进他嘴里,带着烟草的味道。他的血液在血管里搏动着,令他晕眩,查尔斯的大腿滑进他两腿之间让这一切都更加鲜明,他被包围着——
白热化的疼痛来的太过突然,亚瑟抽了一口气,扭着肩膀躲开。查尔斯抖了一下,立刻后撤,“艹,对不起。”他粗重的喘息着,嘴唇上带着水渍,眼睛瞪大了。
亚瑟的心脏在胸腔里隆隆作响,他几乎听不见查尔斯的声音——“没事,”他说,因为查尔斯需要听到这句肯定,但他没有放开手,还不够。
“回来这儿。求你?”
查尔斯像是喝醉了那样晃了晃,点头——他凑过来把额头跟亚瑟的贴在一起,鼻子挨蹭着,但现在他的语气十分谨慎。“我们——这不理智。你的伤口需要时间恢复。”
亚瑟大笑起来,嗓子哑的厉害,“我现在看起来像是关心理不理智吗?艹,查尔斯。”
查尔斯的声音听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低沉的嗯了一声,飞快的又亲了亚瑟一下,“确实,艹。我发誓我本来没这意思。”
“你恨钓鱼。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相信你喜欢。”
“……我确实不喜欢钓鱼,对不起。”
他们笑起来,亚瑟摇了摇头,他的拇指抚摸过查尔斯的嘴唇。
“我不介意。这种发展也挺好。”